野鸢山鹊,奕棋六博;三枭四散,主人胜客。

《焦氏易林》西汉焦赣

~前话~

what?

本系列文是对古代的一种棋盘游戏——按照现在的研究,若是准确地分类,应该叫「版图掷赛游戏」(racing board game)——六博(或在古代只称为「博」)的考察。六博这个词本身对现代人来说很陌生了,但是人们其实还经常地无意识地提到它。比如「赌博」这个词,其中「博」的来源就是六博;最近网络上偶尔有人玩汉景帝的下棋梗,也就是汉景帝和吴太子喝酒下棋,下得急了,抓起棋盘给吴太子开了瓢的事。这个梗挺常见于象棋和围棋的评论区里,但其实按《汉书》的记载,他们两个玩的既不是围棋,当然也不是唐代才比较成熟的象棋,而是本文的主题「六博」:

孝文时,吴太子入见,得侍皇太子饮。 吴太子师傅皆楚人,轻悍,又素骄。 博争道,不恭,皇太子引博局提吴太子,杀之。 于是遣其丧归葬吴。

班固《汉书》

在中国的大半个上古时代,六博是中国最为流行的棋类游戏,时间上横跨春秋中期到三国时代之间的近一千年,地域上北至山西,南至广东都曾出土过相关的器物。六博是如此地受到人民的欢迎,上至王公贵族,下至平民百姓,无不沉迷其中。在六博最繁荣的汉代,官方曾专门为善于六博的人才设置官位,民众将六博看作是具有神奇力量的游戏。终于直到魏晋时,其他的棋类游戏兴起的同时,六博迅速地衰落并消亡。

why?

为什么要做六博主题的考察,我其实已经不太记得了,不过已经写了很多,就把这些材料整理一番,放在博客上,供有兴致的人看一看,自己也作为一份资料存档。

那么,本系列文就定名为「战士、青玉、猫头鹰」。大概要写四到五篇博文。完工一篇,本页就添加一篇索引。为什么会起这样的名字呢?我也不是很记得了。

how?

在开始之前,我们必须先确立好我们的思路。因为原本在logseq里已经整理过不少素材,故而就一并将考察思路和一手材料总结在一起说。

  • 首先六博当然是一种游戏,在这个过程中,有三样思路是要记住的:

    1. 六博之本体,是个从春秋时期发源,直到魏晋时期才趋于消亡的游戏。这期间大约横跨七八百年左右,期间经历过几次社会的繁荣期与剧烈变化期,其间六博也发生过变化,恰如今天游戏里的平衡改动、版本更迭。所以在考察六博的问题时,需要意识到版本与时期上的问题——虽然我们不可能明确地详细知道六博的具体的版本。

    2. 六博可以说是中国最古老的掷赛类游戏,但这种游戏模式在六博本身诞生之前以及它消亡之后也必定存在。应该注意到六博的很多术语,被顺承进了后世的同样是掷赛类的一些游戏中,对于樗蒲、双陆等游戏是需要有所关注的。

    3. 古代世界的地域间联通性其实比一般人想象的要强。掷赛类游戏在世界各地都有,我们必须考察中国古代周边地区所游玩的游戏和六博类游戏的关联。考察这类东西的时候有时不应局限于比较具象化的特征,而应该从概念、设计理念上来把握。

  • 其次,研究一款游戏,有一些我们需要抛出的问题和子问题。

    总的来说,我们有两大核心问题需要解决,其一是这款游戏的游玩道具是什么样的,其二是这些道具是被何样的规则所支配来进行游玩。这些问题可以被拆解成一些子问题,在后文会一一提出、标记、考察它们。

  • 再次,就是我们要使用怎样的材料来进行我们的考察?最好使用的当然是一手材料。

    1. 我们有传世文献上的材料。在春秋到魏晋早期,六博是时兴的游戏,描述它的文本也最为可靠,但同时也要注意时期与版本的问题;晚于魏晋的,通常可参考性要打上一个折扣。
    2. 我们有出土的描述六博游玩的画像与雕塑。这是颇为重要的,因为它们能较为直观地表达一定信息。
    3. 我们还有实际出土的游玩套装,这是非常直接的材料了,它将会成为我们考察的一个重点。
    4. 出土的文本。出土的文本能提供一些非常新颖且直接的信息。
    5. 继承了六博精神的游戏,和六博同期的游戏,周边地区的类似游戏,都非常有参考价值。

我们将对这五类材料一一考察,并提出问题、尝试解决问题,逐渐给出一个目前可见的六博的面貌。

除了传统学术界的考察,还有一些游戏制作背景团队也曾尝试进行重建工作。我认为这种思路很不错,将六博建模出来之后作为一个实际游戏来进行考察,也许会有有趣的事情被察觉到。

~索引~

传世文本的整理 六博篇(二)